祛瘀的方剂中,起祛瘀作用的药不只是桃仁、牡丹皮,水蛭、虻虫也是祛瘀药。当归、川芎、生地黄等等,这些补血的药也全是祛瘀药。你看当归芍药散,“妇人腹中诸疾痛,当归芍药散主之”,为什么提妇人呢?因为妇人容易有瘀血。我们常说的那些补血药,除了起强壮作用,主要就是祛瘀,《神农本草经》上就有记载。例如生地黄,《神农本草经》解作“逐血痹”,血痹是什么?就是瘀血,所以它是起强壮作用的祛瘀药。而且药有寒热之别,生地黄不但强壮祛瘀,而且性寒解热,后世说它祛血分热,也算对的,它主要还是祛瘀。
在临床上遇到有瘀血的病人,不虚,你不要用强壮药,陈旧性的瘀血就用水蛭、虻虫、䗪虫这一类的药,一般的瘀血就用桃仁、牡丹皮这一类的药,也得看病人的证候了。要是虚,有血瘀证,你用攻破的法子不行啊,就得用强壮性的祛瘀药,有热用生地黄、牡丹皮这一类的药,有寒用当归、川芎这一类的药。
要是研究仲景对血瘀证的用药规律,我建议通读到这一篇(《金匮要略·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》)的时候,把它好好总结一下。仲景书把血瘀证分散在了各篇章讲,像桃核承气汤证、抵当汤证、抵当丸证、大黄䗪虫丸证、桂枝茯苓丸证、大黄牡丹皮汤证、当归芍药散证、温经汤证等等全是。
分析一下,哪个是补血的温性强壮祛瘀药,哪个是解热的寒性强壮祛瘀药,把它们分出门类来。研究东西就是这样的,要自己动手,听我讲课当然不能说没点儿意义,但不如自己动手有利。这些祛瘀药都在《金匮要略》《伤寒论》里面,再找些后世家的东西也可以啊,你们自己动手,把祛瘀药集中了研究,我保证比王清任研究那个血证还要好。
我在组方上举两个例子:《金匮要略》中治吐血的柏叶汤,孙思邈在其中加阿胶,很有道理,他为什么不加生地黄?柏叶、干姜、艾叶都是温性药,为证虽然不到阴证,但是有虚寒,这里可以搁强壮性止血药阿胶,不能搁生地黄。再看芎归胶艾汤,其中川芎、当归、芍药、地黄,就是后世的四物汤,再加上阿胶、甘草、艾叶。四物汤我们都知道,一般都说它补血,其实不完全是,它也祛瘀,不过它是一个强壮性的祛瘀药,利于虚证,不利于实证。
这些药有祛瘀血的共性,但是各自间也有差异。比如生地黄和芍药,生地黄甘寒,而且寒性大;而芍药,《神农本草经》说它苦平,其实它是微寒。它们都是寒性强壮祛瘀药,利于虚热证,不利于虚寒证。《神农本草经》上说芍药治血痹,痹者就是疼,芍药治由于血行受阻碍而发生的痹证,而且它缓挛急,所以还治抽筋、腹挛痛。地黄,它的寒性比芍药大,所以它解烦,同时还有止血的作用,这就和芍药不一样。
当归和川芎都是温性强壮祛瘀药,利于虚寒证不利于虚热证。但当归、川芎也有些差别:强壮止痛,当归比川芎强;祛瘀散邪,川芎胜于当归。
川芎、当归、地黄、芍药这四味药搁在一起,寒热调和,就治不寒不热的证。
水蛭、虻虫这两味药,作用差不多,都是祛瘀之中兼有解凝的作用,所谓解凝就是解某个部位的结实。所以顽固、陈旧的瘀血我们用水蛭、虻虫。像干漆、䗪虫,都是起这个作用,祛瘀的作用要比桃仁、牡丹皮强。
䗪虫是寒性药,类似水蛭、虻虫,但是在临床上它有一个特殊作用就是止疼,治症也有烦满。它主要治陈旧性的瘀血,比桃仁、牡丹皮所治的瘀血要顽固一些,这样的血瘀证只用桃仁不行,必须要搁䗪虫。
《金匮要略·黄疸病脉证并治第十五》中的硝石矾石散证,虽然膀胱急,少腹满,是水热瘀结发黄的病因,但从大便色黑,可见有瘀血也是肯定的。但是其人不如狂,所以不用水蛭、虻虫这么峻烈的祛瘀药,而用硝石、矾石。矾石这味药,妇科常用为佐药,虽然也祛湿祛热,但同时它也有祛瘀的作用,不过祛瘀的力量不强。《神农本草经》上有记载。
《金匮要略·疟病脉证并治第四》中的鳖甲煎丸,看看它的方剂组成,主要还是用柴胡剂。根据第一条第一句“疟脉自弦”,用柴胡、黄芩、人参、半夏、干姜,把大枣、甘草拿掉了,把生姜换成了干姜。为什么拿走大枣、甘草呢?因为甘草这味药它有缓药的力量,所以尤其是用攻法,不用甘草。
古人认为癥瘕,不外乎两个问题,一个是瘀血,所以这个方子要祛瘀;另一个就是痰饮。非痰即血,古人这么看。这个方以柴胡剂为主治疟疾。另外就是行气、祛瘀、下水的药,里面有桃核承气汤,又有䗪虫、牡丹皮,尤其是它主用的是鳖甲,攻坚祛瘀。还有一些行气的药,如厚朴之类。还有解毒的药,像蜂房,它以毒攻毒,也是为治疟母的关系。我用这个药治过肝炎的脾大,的确有作用。早些时候药店有成药卖,现在可能还有,现配这个东西很麻烦。因为这个脾大,不能求速愈,它是久瘀血,猛攻是不行的,用这种丸药比较好。现在一般用大黄䗪虫丸,也挺好使的。
治慢性肝炎也是这样,病人里头有瘀血,如果是肝功能不好,可以再加丹参、茵陈。不过丹参量要大一点,医谚谓丹参能代替四物汤,所以丹参也是祛瘀活血的药。有的肝炎,肝功能破坏得特别厉害,一用祛瘀活血合利胆的药,反倒有效。如果胁痛得厉害可以加王不留行,王不留行本来是外科药,它行血通经、祛瘀定痛,所以肝区疼痛有时用它很好,但是也是利于虚寒证,不利于虚热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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